不老泉

[暗表]Sun and wind

Sun and wind

※DM完结后日常，少量暗表，少量OOC，内含描写练习成分。
※又名一个棒厨的自我满足（。）

日光出奇的亮。比流蜜稍浅的颜色在树叶和树叶之间缓缓流动着，来不及从缝隙中集结成束就已四散开来。水泥地面上反射出一片亮眼的白斑，光点里尘埃穿梭起伏。如此明亮的光线，却没有想象中炽烈的温度，热量透过运动服贴上皮肤时已所剩无几，如鸟雀轻啄，一点就散。
游戏站在队伍中间，指节拱起，弧度停在眉骨前。一小块阴影正好笼罩着他的眼睛，将晃动的光源同视线彼此隔绝。
他环顾四周，似乎在寻找什么。
“游戏！”
声音却从他毫无防备的后背的方向跳了出来，“找到了！喂！本田，这边！”
“……城之内君！”
声音来得过于突然，原本就紧张跃动着的脉搏有进一步加快速度的趋势，身体更是不受控制的抖了一抖。看着如此反应的游戏，金发的少年笑得格外爽朗，汗珠顺势滚落，“惊吓作战大成功——呃，本田，你瞪我干什么？”
“……你这家伙，这种时候，给我稍微认真点啊！”闻声小跑过来的本田摇了摇头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。
“嘁，不过是个长跑测验，轻轻松松就可以解决了，对吧游戏？”
“啊还好……城之内君那边已经结束了吗？”游戏笑了笑，手放下来的时候，瞳孔迎着光，他稍微眯了眯眼。
“是啊，之后立刻就来给你鼓劲了！”汗珠缀满了城之内的额头，然而他的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是长跑之后，话音轻松。
“不过，”接话的是本田，“游戏，没问题吗？”
游戏却没怎么犹豫的摇了摇头。少年已不再是当初那样的孱弱，笑的时候更适合用英气形容，被不短的时光修整过后的容颜是宝石般的惹眼和坚毅，同堇色眼眸没闪烁着的明亮光辉相互映衬着，“没问题的。”

——虽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，对他而言，这些体育项目都是让人觉得苦恼的存在。
告别了城之内和本田之后，正好叫到他的名字。同组人的名字有些陌生，但显然，那些人认出了他，转过身小声交谈了起来。窃窃的低语里隐约可以捕捉到“决斗王”之类的字眼，像石子坠入湖面，涟漪渐行渐远。
游戏像是没有听见，俯下身，系紧鞋带。
更多时候，他还是无法把这个名字和自己联系起来。这是由那人取得的荣誉，而他——至少在他看来——接过了王冕，持剑守护着那人在这世间最后的存留，如此而已。
况且，抛开别的不谈，他也只是个普通人，有自己的烦恼。
不可避免的测试，其程度堪比以往生命中种种的悲辛，正挑战着他的意志。
“预备——”
信号枪就位。他将身体前倾，脚跟离地，肌肉紧绷。
肾上腺素激烈的鼓动着心跳，急促而澎湃。
“嘭！”
弹丸击打在金属板上，硝烟的气味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席卷了感官。比意识更快做出反应的是身体，像绷到极致的弓弦“嗡”地射出，他冲出起点，一举跑在队伍的最前端。
那就跑吧。
柔软的金色刘海此刻顺从了奔跑所带动的阵阵微风，顺从地贴合着脸部的轮廓，随着动作微微起伏。裁剪过一般的轮廓让人惊觉他的变化，仿佛只是一个瞬间，所有的柔和都已经褪去，剩下不太熟悉、又好像理所当然的沉着。他默数着呼吸的节奏，鼻息吐纳，对此浑然不觉。
绕过跑道大半圈，迎面而来的光线刺得他睁不开眼。以不远处的建筑物为界，光亮和阴影被鲜明地切分开来，他穿过光线的丛林，又闯入了阴影的辖区，骤然的阴凉让肌肤阵阵战栗。数秒之后他的视线再度被日光占领，他眯起眼，眼前全是明亮而又模糊的人影。
风声呢喃着碎语，捎来激烈的呼喊和那一点缓缓浮起的声音。
跑吧。
原本平稳的呼吸开始不受控制。胸膛起伏着，试图容纳更多空气，但似乎有一双手钳住了他的肺部，挤压出肺泡里积蓄着最后一丝氧气。熟悉的无力感占据了神经，同他记忆中每一次相似的感觉缓缓重叠。
大脑急促地发出停止的指令，但他依然跑着，仿佛一并割舍了对四肢的控制权，任由肌肉拉扯、松弛、再度紧绷，手臂摆动着机械的弧度。迟钝的疼痛从小腿开始蔓延，他下意识地闭上眼。
控制着肺部的手上移扼住气管，窒息感和痛觉在神经之间相互冲击，交织而成的痛苦反复不停，没有尽头。
于紧闭的双眼、那片晃动的黑暗里，却育生出一个轮廓模糊的影子。唯一清晰的下颚牵动着翕合的双唇，唇角微微翘起，说出他听不清的字眼。
风声。混合着尘土气味的风的声音，和风声中急切的呼喊。
“加油啊游戏！”
“加油！马上就结束了！”
“加油啊——”
充满朝气的。清丽的。沉而好听、微微焦急的。
跑吧——
躲藏在建筑背后的太阳猛的跃出，凭借那一瞬的光亮，他得以辨识出视野中摇曳的身影，挺拔的身躯和相似的面容。绯红的双眸宛如落日熔金，笑意温暖夺目。
“伙伴。”那人的声音好像就在身边，像流动着绮丽光影的泡泡，从记忆深处徐徐浮现，“能继续吗？”
之后呢？他说了什么？
氧气的匮乏让大脑一片空白。
他唯一能做出的动作是咬紧牙关，握紧成拳的双手在骨节处泛起大片不自然的白色。然而在想起那人的瞬间，似乎直道尽头处的终点不再遥远，痛苦的极致之后他甚至有心思审视赶在他之前的寥寥几人，方才的痛苦就像一场大梦，终于走向尾声。
就像即将抽出命运的最后一张卡一般，相信着——
“没关系，我可以的。”
脚步跨过尖锐的哨声，他睁开眼，已赫然跌撞到终点之外。他艰难地抬腿、落下，机械的动作终于在行至草地边缘时再也支撑不住地停下，“噗通”一声，他倒了下去。
四周一阵剧烈的嘈杂，谁的惊呼落进风里。
他翻过身，仰躺在草地上，听见了从另一方传来的呼唤声，却无力回答。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，每一次呼吸都带来一阵难以止息的疼痛。
但在这样的时刻，他却露出了笑容。缓缓的、精疲力尽的笑容，带着一点得意和骄傲。

想起来了。
同样的晴天，他的身侧紧跟着那个半透明的人影，面对对方关切的问句，他还是不服输地说出了没有问题这样的答语——即使他已经被队伍远远丢在了后面。
“啊真是的……另一个我你不要笑我了！”
那时候他喘着气，双颊通红，面对着关切的笑容，却忍不住做出这样的解读。
“下一次，下一次我绝对会及格的！”

他抬起手，五指张开，阳光从指缝间滴落下来。
他的脸正对着湛蓝的天空，手背挡在眼前，手心盈满了一泓温暖的光，给予神经以温柔的抚慰。
“看。”
游丝般的气息冲出声带，他不堪重负似的再度闭上眼。隐约听见的那个名词和时间让他加深了嘴角的弧度，肺部疼痛，胸膛竭力起伏——他却在笑。像是对着某个人一般，慎重而又骄傲地呢喃。
“说过可以的……”
“这次，做到了。”